第100章(2 / 2)
未回头,自然也未曾瞧见,院内祖母望着她的背影,脸上笑意尽敛,只剩沉沉郁色。
方才卜卦时,最后散落的卦象分明是劫煞当头,煞气冲克人和,月德隐没,天辅无光,本是断断不可逆的极凶之兆。
祖母怜她情路恐多坎坷,不忍让她预支愁绪,趁她当时抬眼望向外院清銮的空隙,悄悄换了两枚牙牌,才掩去了那触目惊心的凶兆,只拣了宽心的话来宽慰于她。
月敛星藏,夜色沉沉欺压下来。
闻时钦在镇远侯府与兵部尚书段凛议罢军机处要务,正事方了,段凛便话锋一转,抚须含笑,旁敲侧击赞道:“二郎年少封侯,英气勃发,果真是后生可畏,朝廷栋梁之选啊!”
闻时钦虚谦两句:“尚书谬赞,不过是仰仗圣恩与先辈余荫罢了”,言罢便欲起身送他出门。岂料段凛脚步一顿,话锋又转:“听闻二郎先前与县主的婚约已散,如今尚未婚配吧?”
闻时钦面上不动声色,只淡淡勾了勾唇角,未及开口,段凛已自顾说道:“吾家嫡幼女正值待嫁妙龄,品貌端方、知书达理,不若改日你移步寒舍,见上一见?”
闻时钦向身侧的莫辞递去一个眼色,莫辞心领神会,当即捧上一沓从钦天监请得的日历福笺,朱红洒金,题着吉庆字样。
闻时钦轻点那福笺,缓声道:“承蒙段尚书厚爱,不过晚辈与婚事已定,临近年关便要完婚。令爱金枝玉叶,聪慧贤淑,自当配得世间更好的良缘,晚辈岂敢耽误?”
这话拒得干脆利落,半分转圜情面也无。段凛碰了个软钉子,连追问他未婚妻是何家贵女的兴致都无,只拱了拱手,虚应两句“恭贺二郎”,便带着随从悻悻离去。
闻时钦望着他远去的背影,似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,转头对身侧的莫辞沉声道:“莫辞,近来可有旁人家借着各式由头,往府中塞人或是说亲?”
莫辞躬身回话,一一禀明近来几家世交、外戚的试探,末了补充道:“大多递来的帖子或是说项,都被老太太以‘二郎自有打算’为由挡回去了。”
闻时钦闻言,面上掠过一丝急色,叩了叩案几:“既如此,婚期得往前提,尽快完婚才是。”他顿了顿,又叮嘱道,“此事暂且莫要同阿姐提起,免得她多心误会。”
莫辞躬身应道:“小的明白。”
夜色已浓,闻时钦本欲直接宿在侯府后宅,反正回了逢府的汀兰小筑,也那碍着两个孩子不能与她相守,只能远观,倒不如在此处图个清净。
可刚挨上榻沿,那日苏锦绣窝在他怀中、鬓发微松的柔顺侧颜便骤然撞入脑海。这屋内的每一寸陈设,似都着她的兰麝清芬,触目皆是旧痕,念及此,心尖痒得难耐,直教相思入骨、坐立难安,纵是饮尽案上清茶也难解焦渴。
他终是按捺不住,起身取了披风,策马往逢府奔去。
而他心心念念的逢府里,汀兰小筑烛火如豆,苏锦绣刚对着菱花镜理罢青丝,发间还凝着淡淡的兰膏香气,正俯身收拾屋中琐碎,无意间翻到箱底一角素白布料。
抽出展开,竟是那时闻时钦身故时,她日日穿戴的孝服。
素缟无纹,针脚细密,还凝着旧时泪痕与香灰气息。她将孝服轻轻展开,烛光照得布料冷白,这般不吉之物,留着徒增伤感,不如弃了。
正将孝服搭在臂弯,方才展开时挡着的窗户前,忽有一道黑影凭空出现。衣环轻响未停,那人已翻身而入,带起一阵夜风寒气,掀动了案上烛火,明灭不定。
苏锦绣惊得心口一跳,孝服险些滑落,定睛看清来人,顿时蹙着眉瞪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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