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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吱呀”一声,她打开门,赤足站在檐廊底下,院中点着灯,四下寂寂,她仰起头,满天星子犹如浩瀚江河。

她努力地分辨着它们,试图找到其中最明亮的那一颗。

倪素找了许久,看见两颗星星挨在一起,它们几乎一样亮闪闪的,而在他们周围的其它星星都要暗淡许多。

是他吗?

是他,和他的老师吗?

他们在天上相见了吧。

“徐子凌,我应该会变得很讨厌下雨了。”

倪素望着夜幕,“你最好每天都让我看见你,从此我们两个,一个在天,一个在地,我们,都好好过。”

霜戈与小枣在马棚里吐息,马蹄在地上踏来踏去。

倪素拿出来一个铜盆,在其中用木柴燃起火,然后坐在阶上,她怀中是那件她第一回做给他穿的衣裳。

雪白的缎子,上面有极漂亮的浅金暗花纹。

还有一件朱红的内袍。

他很喜欢这一件,又总是怕弄脏它。

铜盆里的火越烧越旺,倪素用笔蘸墨,盯着干净的纸张许久,才落笔:

“凡阳妻倪素,虔备寒衣,奉与郎君徐鹤雪。”

她吹了吹湿润的墨迹,将它放在衣袍里,火星子迸溅着发出劈啪声,她松手的刹那,衣衫落入火盆中,火光吞噬着衣料,烧尽表文。

火焰炙烤得倪素脸颊发烫,她坐在阶上,眼睑无声湿润。

忽的,细碎的金铃声轻响。

倪素像是被这声音一刺,随即夜风忽然凛冽,吹得她面前的铜盆里火舌张扬。

寒雾顿起,倪素想要起身,却险些站不稳,她扶着廊柱缓了一下,却被这一阵急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睛。

冰凉的湿意一点一滴落来她的衣襟,倪素勉强睁眼,院中的灯笼被吹熄的刹那,她看清自己手背上的雪粒。

倪素猛地抬头。

月华如练,而落雪如缕。

她大睁双眼,满颈满肩的冰雪都在刺激着她的感官,月华投落在茫茫寒雾里,凝聚出一道颀长的身影。

雪白的衣袂,朱红的衣襟,乌浓的发髻。

那样一张苍白而秀整的面庞。

“阿喜。”

四时好(三)

倪素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。

从那晚洞房花烛开始, 从那首留在食单附页上的《少年游》开始,她要与一个永远不能长相守的人互许一生。

与他相爱,然后看着他走。

她已经做好准备, 三餐粥饭,一部医书, 就作为她余生的全部意义,少一些难过,少一些蹉跎。

她自认, 她可以做得到。

如果此刻,没有下雪的话。

金铃声声, 寒雾茫茫, 她方才烧掉的寒衣又干净整洁地穿在那个人的身上, 他的发髻间是一根白玉竹节簪。

而她不着外衫, 披散长发,甚至没有穿鞋袜,整间院子里的灯笼被吹熄大半, 她面前的铜盆里火星子也随风而飞扬。

“阿喜。”

他的声音落来,冷得像浸过雪,一刹那, 逼得她眼眶湿润。

他走近一步, 她却后退一步。

徐鹤雪倏尔顿住,不再动了。

他亦不敢置信, 此刻他竟身处人间。

“你过来。”

倪素后知后觉,声线发颤。

徐鹤雪听见她的声音, 才顺从地抬步朝她走近, 铜盆里的火光熄灭了,风里有草木灰的味道。

他在阶下站定。

莹尘点滴飞浮, 细碎的光影在倪素的眼前晃来晃去,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,“你打我一下。”

徐鹤雪站着没动,“阿喜,你打我吧。”

如果这是梦也好,至少在梦里还能相见,至少倪素还能亲眼看见他穿着这身衣裳站在她的面前。

可是风很冷,雪粒子砸在她的衣襟,融在她的皮肤上,她又觉得自己无比清醒,牵起他的手,虽然还是冷,却没有想象中那样冷得刺骨。

冷与暖的相触,两人俱是浑身一颤。

倪素发现他周身有细如丝缕的浅金色流光时而闪动,如同他衣袂间的暗纹绣痕,却如水一般脉脉流动。

“你不是走了吗?”

倪素仰着脸,“你不是……不会再回来了吗?”

“我……”

徐鹤雪其实也并不清楚当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,但见她的眼泪收不住,他便立时用指腹去抹。

怎么也抹不完,他的指腹一遍遍地擦着她脸颊的皮肤,她原本冻得苍白的脸,被他擦得浮出薄薄的红。

“阿喜,你别哭。”

他说。

天边浓云密布,飞扬的大雪使得外面的街市变得尤为热闹,无数人衝出家门,携家带口,仰望这场四月雪。

浓云如瓷,整个云京城檐下的灯盏不约而同地飞出丝缕的光芒,在无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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