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倪素才将药箱交予宦官放到车中,她踩着马凳上去,正欲躬身掀帘入车内,却隐约听见一阵甲胄碰撞的森寒之声。

严整的步履声越来越近。

倪素侧身抬首,只见红衣金甲的禁军整齐划一地跑来,迅速将道路两旁肃清干净,挡住车马行人。

“这是怎么了?”年轻的宦官皱起眉头,他冻得鼻头髮红,瞧见这样一幕,便抱怨出声,“挡在这儿,咱们怎么走啊?”

倪素站在马车上,自然也能越过人墙,看得更远一些。

寒风呼号,落雪纷纷。

着甲带刀的亲卫与禁军簇拥着一个人,那人衣袍单薄,每走三步,便屈膝叩首,高呼:“陛下仁德,鬼伏神钦,万方有罪,在臣一人,恳请上苍,移灾于臣!”

污泥沾湿他的衣袍,雪水浸透他的发髻,他的脸色苍白,嘴唇已经冻得乌紫,未着鞋袜,重复着起身前行三步,再屈膝下跪,大喊。

昨夜荻花河畔,

倪素见过他的脸。

她本能地垂眸,袖子边的淡雾不见,她环视四周,只见那道淡薄的白衣身影,已悄无声息地越过禁军的人墙。

白日明光,寒雾弥漫。

徐鹤雪几乎一下定在道路中间,他看着那个人的脸,双足似有千斤重。

“殿下……”

袁亲卫见嘉王起身困难,便想去扶,却被他挥开了手。

嘉王咬着牙,双手撑在潮湿的地面站起身,往前一步,两步,三步,又跪下去,重复方才的话。

他渐渐地近了。

“陛下……”

嘉王铣足,踉跄地往前,才走出两步便摔下去,徐鹤雪上前两步要去扶,但他半透的手穿过嘉王的衣袖与手臂。

嘉王摔倒在地,隻觉迎面拂来的风更加阴寒。

徐鹤雪看着他勉强起身,又往前走了一步。

这样近,足够徐鹤雪看清他如今的这副样貌,五官褪去年少时的稚嫩,已沉淀出几分岁月的痕迹。

更高了,却还与年少时一样,如此清瘦。

“永庚……”

他喉结微动。

为何回来?

可眼前这个人给不了他答案,徐鹤雪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跪下去,叩头,“陛下仁德,鬼伏神钦,万方有罪,在臣一人,恳请上苍,移灾于臣!”

为何如此?

徐鹤雪蜷紧指节。

嘉王起身,毫无所觉地朝前走,撞得残魂散成淡雾,他倏尔止步,回过头,寒烟缕缕,朔风刺骨。

“殿下?”袁亲卫不知他在看什么。

嘉王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,他又回过身,迈着艰难地步履朝前,三拜九叩,朝着那道宫门,朝着那座皇城。

自嘉王入城,宫中便已得了消息,正元帝在庆和殿中,头疾的疼劲儿还没缓过去,立在一侧的梁神福小心翼翼地说,“听说,是从御街一路如此过来的,嘉王铣足,三拜九叩。”

正元帝躺在龙榻上,久久不言。

任是谁,也没有料到,嘉王竟敢抗旨不遵,返回云京,原本正要出宫的潘有芳等人也聚集在永定门,他们看着嘉王走三步,三叩首,一双赤足满是血,衣袍上也沾着脏污血渍。

“官家说要见?”

潘有芳问了声身边的殿中侍御史丁进。

“是。”

丁进盯住不远处嘉王的身影,脸色有些发沉。

嘉王抗旨回京,官家此时却要见,这已经很不妙了。

孟云献在政事堂的后堂里端坐,闭目养神。

“孟公,您昨儿才借着底下人点了黄相公一番,黄相公昨夜已劝得官家改变心意,增派禁军保护嘉王回彤州,可嘉王今日……却自己回来了。”

黄宗玉是领了命与孟云献一块儿推新政的,他虽是个不主战的保守派,却也算不得是什么旧党,为了江山社稷,他自然也有自己的一番考量。

贵妃腹中的孩儿尚不知男女,黄宗玉就必须暂保嘉王。

可增派的禁军才出城不久,嘉王却折返回来。

这实在出乎裴知远的意料。

“怎么我看您,一点都不惊讶?”裴知远注意着孟云献的神情。

“他不想走,于我们而言,难道不是一桩好事么?”

孟云献没睁眼。

“可这是抗旨啊孟公。”

裴知远叹了口气。

“官家不是要见他么?”孟云献靠着椅背,“雪灾闹得人心惶惶,古来有言,君主不明而致天谴,如今正是官家头疼的时候,朝臣们都盼着官家罪己而告上苍,可嘉王却是高呼着‘陛下仁德,鬼伏神钦’,三步九叩回来的。”

此为忠孝,无可诟病。

孟云献自始至终没有睁开眼。

嘉王一路跪到了庆和殿,梁神福看见他衣摆破损,磨得都是血,心中便是一惊,随即赶紧叫来几个宫人将他扶到殿中去。

庆和殿烧着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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